风骨之臣第110章 芳菲落尽10
大军离京后第三十日长安进入了一年中最长的白昼。
太阳迟迟不肯西沉朱雀大街被晒得发白酒肆的幌子垂着连风都懒得撩动。
摄政王府却灯火通明——北疆军报雪片般飞来一日三更:陛下亲率三千轻骑夜袭羌胡王帐斩首两千! 右军副将柳寒舟率寒门子弟为先锋负伤三处仍夺胡纛! 羌胡退兵三十里遣使求和陛下不许乘胜追至大河! 每得一报君昭便在棋盘上落一子。
黑子势如破竹白子节节败退边角尽失。
侍从在侧不敢言语只觉那棋盘越来越像一张北疆地图黑子铁骑所过之处白子血肉模糊。
至第七月望夜军报忽断。
长安连宵灯火等待那最后一封捷报。
子时将尽一匹快马冲破城门马背上的信使滚落血泥手中高举的却不是捷报而是一道染血的诏书——朕遭伏击被困龙勒渡口王叔速发兵救驾! 诏书字迹潦草却盖着天子行玺朱泥如血触目惊心。
摄政王府瞬间沸腾。
幕僚云集或主战或主守争吵声掀翻屋瓦。
君昭却独坐棋室对着那局残棋迟迟未动。
烛光下他锁骨旧疤隐隐发红像一条苏醒的蛇。
王爷发兵吧!陛下若有不测天下大乱! 王爷三思!京畿空虚若发兵其他世家必趁机生变! 王爷—— 君昭忽然抬手折扇轻敲桌面声音不高却令满室俱寂:本王问你们若此刻被困的是先帝你们当如何? 众人一噎。
先帝在时本王可立誓救驾;如今——他低笑眼尾挑出妖冶弧度本王只想知道这局棋究竟谁才是'劫'。
他起身玄袍掠过棋盘带起一阵风吹乱黑白子。
一粒白子滚落正停在灯下像一颗将坠未坠的泪。
传令——他声音拉长如刀出鞘京畿诸军按兵不动。
北疆之事自有北疆军。
长安需要安静。
同一时刻北疆龙勒渡口。
残阳如血河水湍急两岸芦苇被铁骑踏平露出一片焦土。
君凌银甲破碎正喘着粗气半跪于地以剑撑身面前是堆积如山的羌胡尸体。
柳寒舟躺在他身侧胸口一道刀痕从左肩划至右腹皮肉翻卷却死死握着那面凌霄旗旗面被箭矢撕裂只剩半幅睚眦仍怒目圆睁。
陛下……柳寒舟吐出一口血沫援军……未至么? 君凌望向南方天际最后一缕光线正被夜色吞噬像极了他眼底那抹渐渐暗下去的光。
他忽然笑了笑意苍凉:王叔终究不肯来。
他也在赌赌那位有亲缘关系的摄政王存有一丝良知赌他的王叔即使对他有所不满也不会致天下不顾。
那……臣等……周围仅剩的数百士兵人人带伤却无人后退一步。
君凌缓缓起身拔出腰间天子剑剑身缺口累累仍映出他染血的面容:朕为天子当为万民先。
今日便以朕血换尔等生路。
他高举长剑声音嘶哑却穿透暮色:诸君——随朕——突围! 身后士兵齐声应和声震河谷:愿为陛下死战! 残阳彻底沉没最后一缕光消失时南岸忽起烽火一道接一道如龙蛇蜿蜒直奔长安而去。
那是柳寒舟早在三日前布下的暗线——寒门子弟以身为炬只为向长安传回一句话:陛下未负天下天下莫负陛下! 烽火入关那夜长安恰有流星划过拖尾长达数里色赤如血。
钦天监急报:流星犯紫微主兵戈主——易主! 摄政王府棋室。
君昭独对那局残棋指尖捏着最后一粒白子迟迟未落。
窗外流星光芒透窗而入照在他锁骨旧疤上那道疤忽然隐隐作痛像是要裂开。
王爷烽火急报——陛下突围生死不明! 王爷各个世家联名上奏请王爷'暂代朝政以安人心'! 王爷——君昭忽然起身一把掀翻棋盘。
黑白子哗啦啦滚落像一场迟到的暴雨砸得满地碎玉。
他弯腰拾起那粒滚到脚边的白子握在掌心用力至指节发白。
备马。
他声音低哑却字字清晰本王要去龙勒渡口。
侍从大惊:王爷京畿—— 京畿?君昭低笑眼尾泛红若无长安何来京畿?若无帝王何来摄政? 他抬手将那粒白子抛向空中月光下棋子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落入黑暗再无踪影。
本王去还债。
摄政王君昭单骑出长安昼夜兼程三日至渡口。
时帝已突围仅率百骑胡兵追之甚急。
摄政王至以身为饵引胡骑入芦苇荡火焚之胡兵大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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