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造山河三十年第150章 雷火焚街 破妄消狂
东方天际那抹挣扎着透出的鱼肚白非但未能驱散魏州城头弥漫的血腥与杀伐之气反而如同给这片血肉磨盘打上了一层阴惨惨的冷光。
断肢、残躯、泼溅得四处都是的暗红血迹、双方士卒因极度疲惫和疯狂而扭曲狰狞的面容在这晨光熹微中显得愈发清晰愈发触目惊心恍若一幅用生命和痛苦描绘的地狱画卷。
城墙上每一寸砖石都已被鲜血浸透变得湿滑粘腻。
战斗彻底进入了最惨烈、最原始的阶段。
李嗣源麾下真正的精锐那些剽悍的沙陀老兵和久经战阵的汉军悍卒如同嗅到了最后一丝生机气味的困兽紧随着死囚用数百条性命硬生生撕开的口子蜂拥而上与拼死反击的吴军绞杀在一起。
刀锋砍入骨肉时令人牙酸的闷响、长矛洞穿皮甲时布帛与皮革的撕裂声、垂死者喉咙里发出的嗬嗬漏气声、伤兵撕心裂肺的哀嚎、以及双方将士在绝望或疯狂中发出的各种意义不明的呐喊…… 所有这些声音混杂、发酵形成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声浪彻底淹没了天地间其他的一切声响。
李嗣源站在那座临时搭建的木质高台上身形微微前倾双拳紧握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微微颤抖。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城头那如同沸鼎般翻腾不休的战局上仿佛要将自己的意志力也投射过去。
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士兵在“皇帝”亲临、“封侯拜将”的虚幻承诺以及身后督战队明晃晃钢刀的双重驱策下确实爆发出了远超平时的凶悍。
数个垛口区域反复易手残破的尸体堆积得几乎与垛口齐平。
吴军那原本严整如铁壁的防线在这样不计代价的亡命冲击下确实被挤压得扭曲变形甚至有几处小的防御节点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希望那微弱而残酷、带着浓重血腥气的希望之火似乎就在那尸山血海之上摇曳不定诱惑着他投入最后的赌注。
“压上去!全都给朕压上去!第一个踏稳魏州城头者封万户侯!赏万金!后退半步者立斩!累及家小!”李嗣源的声音早已嘶哑破裂却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蛊惑人心的魔力通过身边嗓门最大的传令兵声嘶力竭地向四面八方呐喊试图压过战场的喧嚣。
这最后的、疯狂的悬赏与酷烈的威胁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火堆上泼下了滚油。
伪唐军的攻势瞬间再上一个台阶变得更加狂暴更加不计后果。
他们几乎抛弃了所有的战术章法只是凭借着被激发到极致的血勇和求生的本能如同被逼到绝境的狼群红着眼睛一波接着一波用血肉之躯疯狂地拍击着吴军那道已然出现明显裂痕的堤坝。
城墙仿佛在这样密集的冲击下微微震颤。
刘承珪此刻已然身处第一线最为险恶的战团之中。
他身披那副标志性的明光铠甲叶上沾满了凝结的血块和新鲜的脑浆手中那柄百炼横刀早已砍出了数处细微的卷刃刃身被暗红色的血液浸染得看不出本来颜色。
他如同一块经历了千万年风浪冲刷的礁石沉稳而坚定地屹立在战线最为吃紧、最为摇摇欲坠的地段。
他的亲卫队都是百里挑一的悍卒此刻紧紧围绕在主将身边组成一个缩小却无比坚韧的锋矢阵型用盾牌、用身体、用默契的配合死死抵挡着伪唐军如同潮水般永无止境的冲击。
刘承珪每一次挥刀动作都简洁、高效、狠辣到了极点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刀光闪过必然有一名冲得最前的敌军非死即残。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戴上了一副钢铁面具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冷峻如万古不化的寒冰清晰地映照着周围的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却不见丝毫波澜。
然而在这极致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外表之下他的脑海却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计算着敌我态势的每一点微妙变化权衡着每一个可能的决策带来的后果。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知到脚下这条防线所承受的恐怖压力。
他麾下的吴军士卒确实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战斗意志顽强但在敌军这种完全漠视自身存亡、前仆后继、状若疯狗的亡命打法下伤亡数字正在以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速度向上攀升。
每一个身经百战的吴军老兵的倒下都不仅仅意味着防御力量的削弱更在无形中消耗着这支军队最宝贵的士气和韧性。
他甚至可以听到身边一些年轻士兵因力竭和恐惧而发出的粗重喘息。
照这样硬碰硬地消耗下去如同两把绝世名剑毫无花巧地互相劈砍最终的结果即便能惨烈地守住这道城墙也必然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
他麾下这支吴王倚重的北上精锐恐怕要在魏州城下被打断脊梁这是他和坐镇汴梁的吴王都绝对无法承受的代价。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越过眼前那些疯狂扑来、面孔扭曲的敌军士兵扫向城墙之下那一片混乱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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