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星图第203章 醴暖秋分前
韩林一屁股蹲在酒缸前手指刚碰到陶瓮就像被电了一下似的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往年的陶瓮那可是滑溜溜的能当镜子使现在却裂得跟蜘蛛网似的好像被谁用指甲挠过一样。
瓮口的红布无精打采地耷拉着酒气也跑得差不多了就剩那么一丢丢苦味跟被雨水泡烂的酒曲一个味儿。
他“啪”地一下掀开酒坛的竹盖好家伙最上面的桂花酿跟淘米水似的白花花的还漂着一层白霉连蜜蜂都躲得远远的。
“先生!”小桃儿抱着个大粗陶瓮像只欢快的小兔子一样从巷口蹦了过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格外清脆“王伯说灶上的酒曲不够蒸米啦!今早我去酒坊拿曲那酒瓮就跟卡住了似的您快闻闻这酒气——”她把瓮往石桌上一放“哎呀呀这味道能把鼻子都给熏歪咯!” 韩林拾起把酒曲放在鼻端轻嗅果然有股霉味像埋了半冬的旧书。
他蹲下身用竹片拨了拨酒缸底的碎糟竟从糟糠里翻出半枚酒铜铃——是阿公的阿公传下来的铃身刻着醴泉酿福小时候他总爱趴在酒案上看阿公摇铃阿公说:这铃铛跟着我酿了五十年酒等阿林娶媳妇那天就挂在你家门槛上。
是醴魂散了。
老龟从酒坊的梁上倒挂着探出头龟壳上沾着酒渍我活了三百岁只在乾隆四十五年见过这阵仗。
那年秋分村西的老酒坊蔫了后来是村南头的老酿用新泉养了九日才把请回来。
它伸出前爪在青石板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酒坛那醴魂的栖身地就在这酒坊地下的暗河里。
酒坊的裂痕 暗河在酒坊正中央的地窖下三丈处。
韩林举着火把往下照潮湿的青石板上渗出细密的水珠却始终不见水流。
老龟趴在他肩头龟甲敲得火把咚咚响:莫急醴魂的魂息弱得顺着酒纹找。
话音未落火把突然晃了晃——地窖的墙缝里露出一道裂缝裂缝里渗出的水泛着暗褐滴在青石板上一声就把砖缝里的青苔蚀成了焦黑的碎末。
这是醴血。
老龟的声音沉了沉醴通人性它疼所以流血。
它用前爪拍拍韩林手背记不记得你七岁那年?你阿公给你酿桂花酒酒坊的陈阿公送了坛自酿的米酒。
你举着坛子跑摔进了酒糟堆里米酒泼了半身陈阿公用酒糟给你擦脸说醴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对醴亲醴就给你暖...... 韩林当然记得。
那年阿公病了他天没亮就往酒坊跑想帮陈阿公筛米。
酒米硬得像块石头他筛两下就累陈阿公笑着按住他的手:小崽子筛要慢慢筛像哄小娃娃睡觉。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继续筛米粒渐渐漏成细流泛着珍珠般的光陈阿公拍着他的头笑:咱阿林手巧将来能酿出比阿公还甜的酒。
酒坊的后窗外几个外乡人正嘻嘻哈哈地往卡车上搬破碎机。
为首的胖子穿着件花里胡哨的羊绒大衣嘴里还叼着根雪茄嘴里嘟囔着:“这老酒坊有啥好的能值几个钱?在这建白酒厂那不得赚翻了!”他大手一挥身后立马窜出两个彪形大汉“把那老头拽一边去别耽误咱拆设备!”“先生!”小桃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韩林回头一看只见她手里攥着块酒曲残片正往人堆里使劲儿挤呢那布鞋都快被扯掉了“这酒坊可是醴魂的家你们可不能拆呀!” 胖子吐了个烟圈小丫头片子懂个屁?我可是签了合同的!他挥了挥手壮汉们立刻扑过去小桃儿被推得踉跄撞在酒坊的酒瓮架上一声架上的青瓷瓮裂成了两瓣。
韩林的心脏猛地揪紧。
那青瓷瓮是他阿公阿婆结婚时置的釉色青得像春山阿婆说:这瓮跟着我装了三十年酒等阿林娶媳妇那天就给你装喜酒。
此刻瓮裂了裂缝里渗出的水泛着暗褐顺着釉面往下淌把青石板都染成了淡褐色。
更让他心惊的是地窖里传来的一声——原本结实的青砖突然塌陷了块露出截锈迹斑斑的铁链。
铁链下挂着块木牌牌上刻着光绪三十年酿酒有功八个字字迹已被岁月磨得模糊。
住手!韩林扑过去抱住壮汉的腿这酒坊养了多少年人?我太爷爷的太爷爷就在这儿酿酒到我这辈已经传了七代!你们拆的不是酒瓮是命! 胖子皱眉:你疯了?这破酒坊能有什么命? 韩林抹了把脸上的霜花这酒坊里有我阿公的桂花酒他年轻时娶媳妇陈阿公给他酿了对鸳鸯酒说这醴越酿越甜像咱们的日子;有我爹的酒米坛他十六岁跟着陈阿公学酿酒坛子里总塞着给我带的野山楂;有我娘的酒绣帕她嫁过来那天陈阿公用新酿的酒给帕子熏了香说新媳妇的帕子得裹得住全家的甜......他指向远处的村庄你闻闻那边飘来的是桂花香吗?不是陈阿公煮的酒粕汤是我阿公每年秋分给娃娃们熬的桂花粥。
你拆了这酒坊拆的是咱们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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